说起顶针,很多年轻人比较陌生。顶针和戒指差不多,但它不像戒指那样受人青睐,它是用于缝补衣服的工具,上面布满了小坑,用来顶住缝衣针的后端,以便穿过厚厚的衣物,故名顶针。
我小时候,总能看见母亲使用它,那时家里很穷。全家人的衣服鞋袜,还有我和姐姐背的书包都是母亲用这小小的顶针,一针一线地缝出来的。
秋冬时节,是母亲最忙的时候,无论白天和黑夜,都能看到她在赶制过冬的棉鞋、棉衣,尤其是棉鞋,鞋底用糨煳粘贴一层层的,坚硬无比,纳鞋底必须用顶针顶着针尾,将针送过厚层,很费力。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母亲的脸几乎都贴到了煤油灯上,一针一线地缝补着旧衣裳。
在上个世纪80年代以前,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穿的鞋子都是自家做的布鞋。那时候,母亲白天忙完农活后,晚上经常会把家里一些不能再穿的破烂衣服,洗净,撕开,然后找太阳好的天气在桌子面上用糨煳一层层粘贴起来,铺平,粘满一层后再粘第二层,一般不超过五层。在太阳底下晒,晒干了再按照各人脚的尺码大小剪鞋样,把那些晒干的布再用糨煳层层贴起来,照着鞋样把它剪好。在做鞋底前,母亲把鞋底样子压在袼褙上拿剪子开鞋底。开出的鞋底用“白花旗”条子沿完边子。在纳鞋底之前,还要准备针锥和顶针,因为鞋底太厚,穿针要用很大的力气,必须用顶针才能完成。顶针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坑,当针尖穿过鞋底遇到阻力时,戴顶针的手指往前用力一顶,就穿过去了。有时还要准备一点腊,在针上和线上抹一下,起到润滑作用。针穿过去了,自然也带着线一起穿了过去,还得用手使劲拉线,拉得越紧,鞋底就越结实。纳完一双鞋底,母亲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就伤出了很多口子。
纳鞋底用的大都是自家用棉花拧成的棉线,每纳一针,母亲都会把针在头发上蹭一下,引过的棉线绕在锥子上使劲儿地拽几下,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就留在鞋底上了。针脚的大小决定做出的鞋底是否耐磨。母亲总是把鞋底纳得很密,鞋底纳稀了,鞋帮不等穿坏,鞋底会先磨出洞来。
鞋底纳好了就开始做鞋帮,没个好手艺,鞋帮儿就会上偏,不仅穿着难看还不舒服。因此,母亲每上一针都要比量一下,认真对待每一针,避免白搭功夫最后前功尽弃。母亲做鞋的细心和耐心是出了名的,她做出的鞋不仅穿着舒服,而且特别美观。
在那艰苦的日子里,一家五口人的衣服、鞋袜、被褥都是母亲一人完成的,而使用顶针最多的地方就是做鞋和套被褥。做鞋时,母亲先用锥子把层底使劲扎透,再借助顶针将钢针穿入针孔,很用力的。实在顶不动了,母亲会用牙咬或者钳子往外拔,为了结实,每穿一针,母亲都要用手把粗线绳拽住狠狠地勒紧,一双鞋底纳下来,母亲的手指都会勒出血来。做被褥相对轻松一些,因为被褥厚实,使用的针较长,更需要顶针了,不过力气不用太大。母亲左手在上压住被褥,戴着顶针的右手在下面顶住长长的缝衣针,很轻松地做完了一床又一床的被褥,使我们在漫长的冬天里没有挨过冷,受过冻。
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参军入伍。母亲考虑我的汗脚很重,缝制了一双黑色灯芯绒布鞋寄到部队,大大缓解了我常年穿部队军用胶鞋带来的苦恼。
母亲缝制的灯芯绒布鞋,在当时很时髦,褐色塑料底,用黑色迪卡布缝制两条压边线,很是精巧,鞋面上口用“五眼”压制,能系鞋带。穿在脚上,系紧鞋带很舒服。母亲还特意缝制了两双鞋垫放在黑色灯芯绒布鞋里。战友都以为是在商店里买来的新鞋,不相信这是母亲亲手缝制的,纷纷夸赞母亲有一双巧手。
岁月沧桑,年轮更替。在不知不觉中,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脑梗导致半边身子瘫痪,再也不能为我们缝补衣裳和做鞋了。每当看见顶针,就会想起母亲的辛劳;每当想起母亲的顶针,就会想起儿时围坐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一针一线为我们缝制衣裤、纳鞋底做鞋的一幕幕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