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自己能够自由地做出选择。但与此同时，许多人也认为，心理学技术一直在影响我们的选择，从社交媒体热搜到随处可见的广告。所以，我们是如何协调二者的？
令人吃惊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被大多数研究者忽略了。不过在一系列近期研究中，我们询问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你认为心理学手段在哪些方面无意识地操纵了你？”，同时，也调查了这对他们自由意志的信念意味着什么。
2018年，在一项涵盖4个国家（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和美国）的研究*中，人们对上述问题的回答惊人的相似，这些回答甚至跨越了年龄、性别、宗教和政治归属的区别。
*译者注
Osman, M. (2020). Overstepping the boundaries of free choice: Folk beliefs on free will and determinism in real world contexts. 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77, Article 102860.
在受调查者给出的心理学操纵的例子中，约45%指向了营销和广告，特别是“阈下广告”（使用人们未意识到的图像或声音来怂恿或说服人们），第二常见（19%）的是研究（诸如使用安慰剂），之后是政治活动（7%）、社交媒体（4%）和催眠术（4%）。
-Leonardo Yorka-
他们最常提到的方法是，通过潜移默化地改变情绪和想法，说服人们选择或做一些自己没有有意同意的事情。例如，商店会将新鲜出炉的烤面包气味向店外扩散，诱使人们进店；在演讲中，政客可能会强调特定的词汇，说服人们支持自己。尽管知道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发生，但我们通常无法确定自己在何时被这样操纵。
然而，像阈下信息这样的方式真的有效吗？心理学研究还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所有这些操纵会如何影响我们对自由意志的信念，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对情景评分
在过去的两年，我们着手探究这一主题。在8项研究*中，基于2018年的研究中人们主动提供的例子，我们向1230人呈现了一些情景，范围涵盖营销/广告、研究、政治活动、社交媒体、治疗。
*译者注
Osman, M., & Bechlivanidis, C. (2021). Public perceptions of manipulations on behavior outside of awareness. Psychology of Consciousness: Theory, Research, and Practice https://doi.org/10.1037/cns0000308
对每则情景，人们需要做出一些评分，首先是他们认为其存在无意识操纵的程度（从完全不存在到完全操纵），其次是他们选择自由的程度（从完全不自由到完全自由的选择）。
每个受调查者需要对自由选择和无意识操纵多次评分，因为他们需要对每则呈现的情景都做出评价。将8项研究、1230名受调查者的所有评分汇总后，这两类评分分别得到了超过14000份回答。针对自由选择的14000个回答中，有3.7%是“0”（完全没有自由选择），8.4%是“10”（完全的自由选择），其余分数介于0和10之间。
-Eduardo Muñoz Bozo& Ma José Márquez-
这些只是粗略的指标，但它们给人一种合理的印象，即使在人们认为有发生操纵的情景中，觉得自己可以完全自由选择的人也比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自由选择的人比例高。而针对无意识操纵的评分结果中，3.4%是“0”（没有无意识操纵），9%是“10”（完全的无意识操纵）。所以整体上看，人们更倾向于认为，他们拥有完全的自由选择而不是完全不自由，但他们同时也更倾向于相信，他们有时在被操纵而不是完全没有被操纵。
我们曾以为会发现被研究者称为“负相关”的结果，即认为自己在被操纵的人越多、他们对自己拥有自由意志的信念就越低。但是，我们的研究结果并不是这样的。在大多数结果中，这二者之间并没有可靠的相关，为什么会这样？
为信念辩护
其中一个原因在于我们如何看待操纵方式。也许对个人而言，我们并不认为它们会对自己很有效，这让人们相信自己仍然掌控自由的选择。
然而，我们发现，人们从客观角度给出的评分，与让他们想象自己身处情景之中给出的评分存在差异。人们越是生动地想象被操纵的可能性，他们就会看到越多操纵对自己自由选择的影响。但是，我们可能会有偏差地认为他人比自己更容易被操纵。
-Eduardo Muñoz Bozo &Ma José Márquez-
具体的情景也并不完全相同。一些人并不太关心是否可能存在操纵。哪怕营销手段和广告诱导我们选择一款便宜的牙膏品牌而不是另外一款，只要我们购买时仍然能省钱，就完全没关系。因此，人们会假设操纵只发生在他们不关心的情景，或者他们主动选择被操纵的情况中——是他们允许操纵发生的，通过这样的思路为自己的自由意志信念辩护。
这或许是应对广告的一种合理的方法。但是，当我们投票时，会更想要宣称，为谁投票是我们自由选择的结果、而不是心理学手段干预我们无意识之后的结果。在这类情况下，我们更有可能认为根本没有发生操纵，或者自己以某种方式对操纵免疫。
我们的研究发现告诉我们，究其根本，我们想要维护一种信念，即我们能够自由选择。但我们能多大程度上维持这一信念，似乎取决于操纵的具体内容重要与否。
尽管这听上去可能不太理性，但实际上是十分有用且有益的。归根结底，如果我们不再相信自己可以对自己行动负责，那么，我们的世界将全然崩溃。
后记
Xhaiden：自由意志作为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无论有什么样的研究结果出现，人们都会坚持“我有自由意志”这一信念。仿佛这是人之为人的根基。然而现实生活中，的确有太多的“操纵”在影响着我们。无论是作者提到的广告与营销，还是其他什么。甚至哪怕是流行音乐，它们都在无形之中影响着我们。哪怕我们认为自己是出于喜好选择听某些歌曲，但更有可能的是我们的“自由”爱好，早就被从小到大的音乐产业所塑造好了。人有没有自由意志到底对我们的日常生活会有多大影响？至少今天中午吃了麦麦，我认为我是自己选的。你们会觉得不存在自由意志很可怕吗？
Dora：“你做的决定究竟是不是你做的决定？”一个无比经典的问题，与其相关的辩论往往层出不穷，但终究难以达成一个共识。本文在讨论这一老生常谈的话题时，着重关注人们的自身感受，指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变数：场景本身的重要程度——在越是“重要”的情况和决策面前，人们越是容易、想要、需要相信自己的自由意志，反之亦如是。这可不可以成为一个互相理解的契机呢？或许，再次看到这样的争议时，我们可以先退后一步，先想想这个问题：“它对我/你/ta究竟有多重要？”
作者：Magda Osman | 译者：Xhaiden
审校：Dora | 编辑：eggriel|排版：光影
封面：Eduardo Muñoz Bozo& Ma José Márquez
原文：https://theconversation.com/free-will-why-people-believe-in-it-even-when-they-think-theyre-being-manipulated-196316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神经现实”（ID：neureality），作者：Magda Osm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