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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受疫情影响，「居家办公」（含远程办公）模式在海外互联网行业隐有成为主流的趋势。就当海外从业者逐渐习惯居家办公且将其列为求职必选项时，一项关于「重返办公室」（Return to Office，简称RTO）的计划又被抛了出来。
先是科技巨头高调宣布结束远程办公，游戏厂商随后加入阵营。意外的是，这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员工的抗议比想象中激烈，他们联名反对、罢工或离职，让老板们骑虎难下。也有公司态度相当强硬，提出「要么返岗，要么走人」。随着双方摩擦升级，一场舆论风波就此掀开。
海外从业者与公司，新的一年，新的博弈开始。
「要么返岗，要么走人」
去年，以苹果为首的科技大厂（含游戏业务）就尝试让员工回到办公室。
苹果强制性要求员工每周至少三天待在办公室，并将2022年9月5日定为最后期限。事实上，它从2021年6月开始就一直在采取各种措施恢复线下办公，但每一次都遭到员工的强烈抵制。
苹果CEO库克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辩护，声称作为一家生产实体产品的公司，按时交货和沟通协作非常重要。同时他委婉指出新规还是比较灵活的，并没有让员工五天都来公司报到。
召回员工的还有推特新任CEO马斯克，但他可没留任何商量的余地。此前推特实行的是最为先进的混合工作制，员工可以自己决定居家或现场办公。自从被马斯克接管后，他要求员工每周至少在办公室工作40小时。「如果你不在办公室出现，我们就默认你已经辞职。」
巨头带头重返办公室，一度让互联网从业者担忧自己的公司会跟风。
而仅仅一年后，海外几乎所有著名的科技公司（含游戏厂商）都发表了类似的声明，且付诸实际加大了现场办公的力度。尽管大多出师不利。
前段时间，亚马逊的重返办公室规定就差点被员工「冲」没了。
今年2月中旬，亚马逊宣布员工必须每周至少到岗三天。CEO Andy Jassy在内部文件中提到该项举措会于2023年5月1日生效。这也意味着亚马逊自疫情以来试行的混合工作制即将结束——后者从2021年10月规定，由主管们自行决定团队是否需要现场办公。从那以后，亚马逊的出勤率一直参差不齐，部分员工甚至再未回过办公室。
亚马逊调整工作制的原因和苹果差不多，即面对面的交流更有利于团队协作。公司给了两个月缓冲期，但员工并不买账。通知发布当天，他们创建了一个Slack聊天群组，分享彼此对复工的不满和担忧。五天时间有近1.6万人加入了群聊。
他们发起了一份致领导的请愿书，称重返办公室与亚马逊在「多元化和包容性、经济适用房、可持续性，以及致力于成为全球最佳雇主」等方面的立场背道而驰，呼吁取消该项决策。
请愿书的签名人数已经超过5000人。其引用的内部数据显示，相当一部分员工更倾向于远程办公，或每周最多在办公室待个1~2天。一些国际团队还质疑了重返办公室的意义何在，称他们回办公室也只能继续进行线上会议，办公室甚至可能只有一个人。
Jassy两年前的采访也被拎出来「鞭尸」。那时他还只是亚马逊网络服务的主管，曾在电视上大谈远程办公的好处。他表示不存在什么「放之四海皆准」的工作模式，能让每个团队进入最佳状态。请愿书强调，许多员工相信这些声明，甚至规划过一种「老板不会强迫他们返回办公室」的生活，「重返办公室的要求摧毁了员工对亚马逊领导的信任。」
面对汹涌的民意，不知道亚马逊高层能否承受住压力。
深陷舆论漩涡的还有游戏厂商动视暴雪。
上个月，动视暴雪的员工爆料，公司要求动视、暴雪部门分别于今年4月和7月重返办公室，每周至少现场办公三天。这个消息随后被官方证实。据外媒GamesIndustry报道，动视暴雪一直在努力让团队返回办公室，公司希望这一变化能带来更多面对面、实时的交流与合作机会。值得一提的是，动视暴雪旗下的休闲手游巨头King（2015年被收购）从去年7月就恢复为期五天的现场办公。
对动视暴雪的员工来说，新的一年过得可谓糟心。
先是《魔兽世界》怀旧服首席工程师Brian Birmingham爆料，暴雪的「绩效考核」要求管理者给大约5%的项目成员低绩效评估，他因拒绝给手下员工打低分而被解雇。不久暴雪总裁在内部谈话中表示，今年的利润分成奖金下调至原来的58%，包括高管在内的所有员工同样适用，尽管最新财报显示2022年Q4是暴雪有史以来创收最好的一个季度。
这个时候强制「重返办公室」，无疑成了激怒员工的最后一根稻草。
据报道，暴雪总裁在谈话中没有透露任何留住人才的计划，反而说出这样的话：「归根究底我们希望人们能快乐……如果你不快乐，那么你就得去做让你自己快乐的事情。」部分员工认为这是公司的最后通牒，在暗示他们「要么返岗，要么走人」。
一时间大量员工在社交平台宣泄对返岗的不满。
自称在动视QA工作的网友@DrHilarious_PHD表示，许多员工在收到通知后，选择了罢工或离职，因为他们原先就是看中远程办公才来到这里。
另一位在暴雪上班的网友@LeastMyHairIsOk表示，动视暴雪大多数员工都没有兴趣回到办公室，疫情对健康的持续威胁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通货膨胀带来的物价飞涨，让员工不得不住到更偏远的地方，甚至卖掉汽车以降低生活成本。「科技行业有更高薪的工作，也能提供居家办公，我们还有什么动力留在动视暴雪呢？」
刚入职的员工则比较担忧，由于制度转得太过突然，他们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最终能否转正。
其实中层也无法理解返岗决策。《守望先锋2》高级叙事设计师Justin Groot在推特称，这可能会导致新一轮离职潮的到来。他在暴雪任职多年，经历过数次人事变动，早已厌倦给离职同事的Kudoboard（远程办公常用的一种在线贺卡）签名。让他沮丧的是，领导层根本不理解收拾残局是多么不容易。
《守望先锋2》高级游戏设计师Dylan Snyder更是直言自己从业近10年了，从未像现在这样被领导搞得这么难做人。之前他还提到「重返办公室」是一项严重的决策失误。暴雪部门在居家办公的状态下推出了多个游戏的更新内容，带动公司实现「最赚钱的一个季度」，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这种灵活的工作制继续下去。
然而动视暴雪这一次的态度比以往果决。它于十几天前解雇了两名对返岗提出异议的动视QA测试人员，也因此被美国通信工人协会（CWA）指控违反劳动法。动视暴雪对此回应，被解雇人员使用了「辱骂性语言」。具体情况暂未明晰，但不难看出，员工的抗议短时间内很难改变高层的立场。
期间竞争对手们倒是发起了「雪难财」。
Bungie四年前从动视手中拿回《命运》系列的发行权，其动画总监Jimmie Myers近期明确表示「Bungie是一家远程办公优先的公司」。在完全居家办公的状态下，《命运2》推出了Seraph赛季和有史以来评分最高的资料片「邪姬魅影」。这也被许多从业者拿来作为「居家办公与游戏质量无关」的论据。Bungie许多员工转发了总监的帖子，其中一名高级设计师表示，远程办公（不用通勤）让他每年省出15天以上的时间。
另有一些厂商转发动视暴雪相关新闻并附上自家的招聘需求，称提供灵活工作制。
例如华纳旗下Monolith工作室就表示会让开发人员选择自己想要的工作方式——现场、混合或远程办公，他们正在开发《神奇女侠》项目，而现行的工作制并未耽误开发进度。韩国大厂NCsoft旗下北美工作室ArenaNet也表示支持远程办公和混合工作制，他们的《激战2》项目团队仍在壮大，计划招聘QA、游戏设计师、工程师等岗位。
打工人与老板，各执一词
目前看来，重返办公室是大势所趋。
游戏分析师博客Deconstructor of Fun（以下简称DoF）最近披露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九成老板希望员工在新的一年回到办公室上班。该报告咨询了1000位美国商界老板，他们的公司至少经营了三年，疫情之前大多数员工都在传统的办公场所工作。
96%的受访者表示，让员工现场办公比居家办公更好。这些商业领袖认为，通过现场办公，沟通、创意、效率、企业文化（认同与归属感）以及员工监督都能获得一定程度的改善。
受访者可选择多个答案
目前允许员工完全居家办公的老板，有73%表示他们「肯定」（28%）或「可能」（45%）会在半年内要求员工返回办公室。目前在公司实行混合工作制的，则有84%将要求员工每周返岗3天以上，这意味着员工会更频繁地出现在办公室。67%的老板计划在半年内增加线下办公点。另有21%的老板表示会炒掉拒绝返岗的员工。这份报告也算侧面反映了办公文化的回归。
游戏公司召回员工的决心也很坚定。用DoF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几乎可以保证，游戏公司的老板一直在祈祷这一天的到来。」
完全居家办公确实都给双方带来不少好处。公司降低了招人成本，每年单是办公室租金就能省掉一大笔钱，在消费水平高的城市也不必卷入高薪挖人大战，再者招人也不受地域限制。员工则拥有了更多的自由，不用通勤，不需要背井离乡，可以选择住在消费水平较低的城市，还能兼顾家庭。此外双方的时间都不会被浪费在频繁的谈话与线下会议之中……
不过，对身居管理岗的人来说，居家办公的背后是更大的挑战。游戏属于创意产业，线上交流与面对面沟通并非一回事，有些微妙的差别要靠后者才能察觉出来。另外，一些高层认为，居家办公很容易陷入摸鱼的状态，尽管许多员工自称工作更高效了。这些挑战最终都可能导致业绩不佳或士气大跌。
在打工人看来这似乎更像借口。一名远程办公的谷歌软件工程师表示，他必须持续地证明自己和现场办公的同事一样有效率。「主管经常把团队的问题归咎于过去几年我们一直在远程办公，但实际上这也可能是因为管理不善。」
老板不愿提及他们有更深一层的担忧——企业文化可能会随着居家办公（公司与员工之间的距离拉远）而萎缩。长期处于居家办公状态，新人可能较难融入团队，老员工对公司的「忠诚度」也会降低，团队凝聚力将大打折扣。这或许才是他们急于召回员工的根结。
但是，即使公司抛出了餐饮、通勤补贴或加薪等激励措施，仍有大量员工因客观或主观原因未能返岗。
以谷歌为例，旗下云部门在近期发布通知，将在最大的五个办公场所推行共享办公桌制度，即多人共享一个位置，轮流到公司办公。据CNBC报道，谷歌一份内部文件显示，由于员工复工速度缓慢，公司必须注重「房地产利用率」。此前也有报道称，多名谷歌内部人员透露，自从公司重启办公区后，他们的电子邮箱就经常收到同事感染新冠的通告。当然也有不少员工是担心打破现有的生活与工作的平衡才拒绝返岗。
如今从业者仍未停止对「重返办公室」的抗议。相似的场景未来也会不断上演。三年疫情让海外互联网行业催生出「远程办公」的工作模式。全面回归办公室，又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游戏新知”（ID：youxixinzhi），作者：新知君。
